【斌哥專欄】◎鄭廷斌
<人與萬物土地的超現實接觸>
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教授傑尼絲(Julian Jaynes)說:「古代人以及現代原始人都一樣擁有我們現代社會的人所沒有的看見、感覺和聽聞的能力,他們真的可以在自然世界裡看到小仙子、妖精、神靈等等。」人類學的紀錄顯示,傳統原住民部落相信,所有的生命絕對和人類的生命一樣神聖,雖然為了食物而狩獵和殺生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但當我們做這些事時一定要心存尊敬和感謝。阿帕契人將自己視為週遭環境的一部分,而非支配者,他們觀察過所有的事物均有生命,因此各有自己的使命…風有使命,靈魂亦然。肖肖尼族印地安人(Shoshone)尋找食物時,會傾聽土地,傾聽來自動植物、大地之母的聲音。他們藉種種徵兆、聲音告訴人可在何處找到一日之所需,又該以何種儀式感謝上蒼。
Thom Hartmann在『古老陽光的末日』一書提到,「原住民不一定相信只有人類可以說話,他們向來都是這麼看待這塊土地上的生物」,曾經一位美國原住民的女巫醫告訴他,「當她走入森林或田野,不只看到樹、植物和動物,也看到他們的靈魂,和聽到感受到他們的意識。樹告訴她,他們的生活、痛苦和喜悅;植物告訴她,什麼有療效、什麼卻有害於人類;動物教導她如何與大地和諧相處;而大地本身則以一種清晰可辨的女性聲音與她談話。」在台灣的原住民部落也有幸依然保有這個古老的智慧與能力,布農族「人和部落」的Bage長老,他的父親過去是布農族的巫師,因此聽得懂樹木說話,並經常幫人治病祈福。Bage長老還親自示範,利用路邊隨手可得的茅草製作路標或束縛符咒,讓偷盜的人自食惡果。對我們來說,Bage長老就是一本活得布農文化書,但卻是一個正在逐漸消失的傳承。
美國西南部的納瓦荷印第安人保留區,有個「四角之地」,由他們神話中的四座聖山圍繞而成。納瓦荷的巫醫曾經這麼說:「記住你眼前所見,把目光停在一處,記住它的樣子。你得去感覺它,記住它的氣味,來回走動探索山岩的觸感。如此一來,這地方便永遠伴隨你。當你遠走他鄉,你可以呼喚它,當你需要它時,它就在那兒,在你心中。」
<萬物皆有靈>
卡羅斯在「巫士唐望的世界」一書中敘述,巫士唐望跪在小植物面前,撫摸它,和它說話;「你和植物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喜歡它,平等對待它的感覺。」巫士唐望也提到獵人狩獵的道理,「狩獵時,引導人和動物的力量把這隻獵物引到我這裡來,遲早也會以同樣方式把我引向我的死亡;正如獵物的死亡是一項給我的贈予,我的死亡也將是給予其他人或事物的贈予。」;「但是如果我們唐突的奪走一隻動物或一株植物的生命,我們必須向它道歉,同時心裡也明白有一天我的生命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被奪取。因此歸根究底,我們和萬物是完全平等的,他們其中之一餵養了我們。」
過去排灣族的部落老人要上山砍一棵樹,都會先稟報居住山林的神靈以及大武山的神,告訴他們並無冒犯之意,然後對著樹說,我把你帶走是因為我要建蓋我的房子…。現在只要我帶隊上山,我都會在適當地點遵照原住民的方式,以米(白)酒祭拜山與萬物,在經過危險地形或通過較大考驗後,在即將攀登大山或置身於古老森林與地點也會再次祭拜與感謝。與萬物溝通對話,讓我獲得了力量,信心與安全感,也感受到了生命與靈氣的無所不在。
<自然的報復與反撲>
(查拉幾人)少年小樹的奶奶告訴他,萬物皆有靈魂,奶奶的父親甚至能感覺到樹的思想。有次她的父親感覺到白橡樹變的鼓譟又害怕,後來有伐木工人來做記號準備砍伐,當工人離去後那些白橡樹竟然開始哭泣,她的父親也因此難過的一夜睡不著。有一天當伐木工人正在開路時,一顆巨大健壯的白橡樹突然倒下去,壓壞了一輛馬車與壓死二隻騾子,伐木工人終於放棄了開路,部落人們也為那顆犧牲自己救了群體的白橡樹唱了一首輓歌。少年小樹終於明白,為何他們只用死去的木頭當柴火,因為死去的木頭靈魂才不存在,少年小樹也開始明白樹林也有生命,還有山…。
可惜台灣的檜木就沒這麼好運,黃昭國在「森林的反撲-樹靈塔傳說」一文中也提到,當年日本人大規模砍伐阿里山檜木群的時候,也曾發生諸如白米煮成紅飯,樹靈的鬼哭神號,許多伐木工人莫名失蹤,最後甚至有工人集體傷亡的事件,據傳那是檜木正在做奮力的抵抗,因為他們知道阿里山的防線一失守,全台檜木將遭遇無比浩劫,後來日本人得到高人指點,建立樹靈塔才將檜木的反抗鎮住,檜木從此經歷了日本人與國民政府近80年的殺戮與砍伐,幾乎消失殆盡。巫士唐望說「一顆小植物對我們慷慨給我們吃,就應該感謝他,否則它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如果我們獵補過多超過我們所需,動物、植物與週遭的一切都會聯手起來,我們可能永遠無法安全離開這個地方。」如今數以萬計的巨木已逝,然大地的反撲一再發生,塔塔加,新中橫與阿里山地區的土石流與災難週而復始的發生,這也是種現世報吧。
十二年前當我走過奇萊東稜時,在穿過蓊鬱的森林後,突然眼前一片光亮,驚世景象令我瞠然結舌,在帕托魯山的三千公尺稜線,極目所望從左邊的研海林道以迄右邊的嵐山鐵道,從溪谷以至稜線林木盡皆被砍伐,即使過去曾有規範超過多少高度與坡度的森林不許砍伐,但是天高皇帝遠,看到多年前的殺戮戰場及今天的森林墳場,蕭瑟嗚咽的風聲令我不僅悲從中來掉下眼淚,這個感受改變了我的一生,從此引導我走上了保育與心靈體驗之路。我相信不管任何人只要能在自然裡把自己放空,打開自己的心,讓山與自然能夠進到你的心裡,都會有相同感受的。
<結語>
澳洲「真人部落」告訴我們,在萬物一體的世界,每件事物都有它存在的目的。世界上並沒有怪人、適應不良的人或意外事件,只有人類不瞭解的東西。我們所討厭的東西與事物,只是因為我們缺乏必要的瞭解與智慧。
對自我的反思與反省,對傳統原住民文化與生活的認識、尊重與了解,對自然與土地萬物的敬畏、謙卑的學習與感受體驗,或許是在現代社會的迷惘與茫亂中,撥亂反正的唯一出路吧。
【參考資料】
「古老陽光的末日The Last Hours of Ancient Sunlight」,Thom Hartmann著,馬鴻文譯。
「巫士唐望的世界Journey to IXTLAN The Lessons of Don Juan」,Carlos Castaneda著,魯宓譯。
『在山裡等我Watch for me on the Mountain』,Forrest Carter著,魏郁如譯。
『少年小樹之歌The Education of Little Tree』,Forrest Carter著,姚宏昌譯。
『曠野的聲音』,Marlo Morgan著,李永平譯。
『台灣神木誌-超級大神木』,黃昭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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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因為曾任偏遠山區國幼班教師與在校教師一同爬山,才有機會接觸原住民對山靈敬畏、相互尊重的虔誠信仰。很羨慕你們對文化傳承的使命,相對來說,我們平地人就顯得很〝無我〞(不知自己的根與自己將會回到哪裡的茫然)非常羨慕你對自己文化根的保存行動,也希望你堅持下去,讓後來一輩的孩子還能知道自己是個有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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